东游记——我的无锡研修之旅
2011-12-2 10:3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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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游记——我的无锡研修之旅
聆听秋风 http://www.diyix.com/bbs/dispbbs.asp?boardID=2&ID= 26449&page=1 东游记(一) 在路上
由李玉龙主导的第一线全国教师高级研修班此前已经举办了四次,而这四次研修因为各种原因,我都无法成行,所以只剩了眼馋的份。于是,第一线的研修班便成了我一直以来的一个梦。
今年在网上一看到第五期研修班将于7月12日至18日在江苏无锡举办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据王艳芬老师说,我是第一个报名的,嘿嘿)。而且这次来的人似乎特别全乎:张鸣、魏勇、梁卫星、蔡兴蓉、蔡朝阳、薛瑞萍、窦桂梅——都是我想见的人。他们的文字我在网上网下看了不少,特别的喜欢,我才不会在乎在吃了一枚鸡蛋觉得好以后,再去亲眼瞧一下生这枚蛋的鸡长的什么样子呢!
由于是自费,我不得不预算一下此次出行的成本,仔细算下来,应该在四千元以内,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临行前,我和某个老师无意中透露了要去江苏的消息,他暧昧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去见网友啊?见我不置可否,又接着聪明的补了一句,要不就是去旅游。我怕说出此行的目的后让他笑话——现在竟然还有傻到自费去研修的人,更何况我已经是年过四十的高龄呢,只好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嗯,嗯嗯。其实这位老师说的也不错,我是去见网友,只不过这是一群特殊的网友,一群行走在教育路上的尺码相同的网友!
提前一天在小城的火车站买好车票。第二天上午八点,准时来到火车站,不料火车晚点半个多小时,让我在下午五点前赶到无锡的计划泡汤了,也就是说,赶不上晚上6:30的学员见面会了——学员见面会也是研修班的一大亮点。在火车上给负责接待工作的王艳芬老师短信汇报情况,王老师回短信安慰:没事儿,我们全天都有人在酒店接待。
经过近11个小时的长途奔袭,终于到得无锡火车站,出站后打的紧赶慢赶来到绿色广场酒店的时候,已经夜色阑珊,街上一片灯火通明了。
心情忐忑地走进绿色广场酒店大堂的时候,看到几个老师正在办理报到手续,其中有一个疑似照片上见过的老纪,一问,果然是。老纪还不失时机地幽了一默:看来我就像一网上通缉的逃犯似的,到哪儿也逃不了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啊!我说:名人嘛!都这样。紧接着另外一个熟悉的面孔跃入眼帘:这不是国际名人“范跑跑”老师吗?反正接下来的几天有的是与范美忠老师交流的时间,我强压住激动的心情,忍住了没和他打招呼。
王艳芬老师和其他两位负责接待的老师轻柔的话语让我一下就有了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王告诉我,出于节省开支的考虑,和我同一房间的是来自河南的两位老师,也就是说,我们的房间的两张床上都要睡两个人(我和儿子睡一床)。其中的一个老师网名叫做“野树”,这名字很熟悉,《新教育
读写月报》上见过他的文章,语言老辣,思想深刻,原以为已经老大不小了,谁知见面一看,却是个面庞白净的年轻小伙子。
在酒店房间安顿好行李之后,我又跑到接待处,问王老师扬名中心小学(也就是这次研修的主会场)的位置,我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新学员见面会还没有结束。王老师耐心地给我画了一幅自以为详细的去扬名中心小学的路线图,并给了我一些她认为比较鲜明的沿途的标志。按图索骥,找不到王老师所说的几大标志。好在路在嘴上,问了大概八九个人之后,在蒙蒙细雨中,终于摸到了扬名中心小学。
爬上综合楼的五楼,见面会果然已经接近尾声,大潮河老班长已经在发表激情洋溢且又搞笑的祝贺词,随后新班委成立,接着传说中的李老大李玉龙朗读了开班词——这已经成为研修班的一道不变的风景了:
我们毫不讳言
我们是一群教育理想主义者。
这理想,根系教育
这理想,滚烫于心
这理想,紧贴地面
这理想,向上生长
我们
从四面八方赶来
赴一场思想的盛筵
在这里
我们探讨
什么是教育
怎样成为一个好的教师
这样一组严肃而永恒的问题
在这里
我们彼此感知,彼此感动
彼此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
这一切
缘于一种信念:
路,终究是由人走出
我们坚信:理性和现实并非不可连接!
东游记(二) 学员印象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在下榻的酒店用过早餐(感谢同屋住的王国强——野树、王晓鹏两位老师,为照顾我和儿子,他们两人在为期七天的研修期间,一直外出吃早餐,把酒店的餐票留给我和我儿子),赶到前面所说的扬名小学的综合楼五楼的会议室,坐定后,环视了一下到会的研修班成员,加之后几天的了解,我发现了研修班一个有趣的现象,我把它概括为“三多”:美女多,小学老师多,语文老师多。
首先说说美女多。从我的座位放眼望去,穿着各式风格衣装的美女老师比比皆是,那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处处莺莺燕燕”。而男同胞呢则星星点点散布其中,恰好做了女同胞的点缀,充分发挥了绿叶的作用。这不奇怪,教师由于劳动强度大,待遇低,许多男性已经不屑于做一名老师了。但是由于其工作性质的相对平稳,教师倒成了不少女孩的选择。据说,现在的师范院校男女生比例已经出现了严重失衡。而一些有识之士这些年来也在惊呼:我们的学校培养出来的男孩子已经严重女性化了,因而喊出一句口号叫做:拯救男孩。学校里的女老师多了,男孩子沾染上女孩气,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其实女老师也有女老师的优势。她们大多勤勉,刻苦,充分地发挥自身的优势在体制内获得长足的发展。相较而言,男老师在这方面就要逊色一点。这次来的女老师中,全国知名的特级教师大有人在。而且其中窦桂梅、武凤霞、美丽紫色等许多女老师已经做到校长了。这是好事,这些老师多了,她们便可以充分地利用自己的职务优势,以她们先进的思想,改变她们各自的校园生态。
再说小学老师多。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初中和高中老师在应试教育的摧残下,已经精疲力竭了,好容易有一个假期,要么呆在家里好好喘一口气,好迎接下个学期的战斗;要么利用难得的假期除外旅游放松放松,哪来的心思研什么修呢?相对来说,小学的应试压力小一些,老师们还可以思考一些除考试以外的东西。来的中学老师也不是没有,也有,但大多都是些像蔡朝阳、梁卫星、范美忠这样的学校里的“坏孩子”,他们在学校里面都有点不安分,多多少少算是学校里的一个另类。
而且,我还发现,小语教师的基本功都比较扎实,单说普通话,那叫一个字正腔圆,铿锵悦耳。有一个小语名师,她的每次发言都像是在演讲,语气、语调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还辅以一定的手势、表情,让人无懈可击,非常有感染力。
而初高中老师则差得多了,普通话说得最差劲的当属梁卫星,好在他有自知之名,讲座甫一开始,便主动声明:我的普通话说不好,我也不喜欢说普通话,但是到这里只好憋一下,所以大家如果听不懂的话,私下再和我交流,引来一片笑声。
最后说说语文老师多。李玉龙的研修班号称“思想的盛宴”,而文科老师特别是语文老师因为学科的天然特点,在教学之余可能都喜欢多“思想”些什么,因着“思想的盛宴”的名义聚在一起也就是自然的事了。其实其他学科中的优秀老师也很多,比如大名鼎鼎的刘支书助理就是一个历史老师,而我们所熟知的郑伟老师就是教英语的。
来之前的报名帖中,王艳芬老师有一句话:“准备好身心和money,就可以报名啦。”我虽然对研修班的传统有点了解,但亲临现场还是相当震撼,不必说一点空隙都不留连轴转的讲座、讲课、研课;也不必说评课时的不留情面,唇枪舌剑;单是回到宾馆后,学员和讲座者之间的互相串门,继续晚间未完的争论,而且不依不饶——不管你是名师还是非名师,不管你是专家还是普通学员,就让我大开眼界。研修结束前的最后一晚,我们还把范美忠、范琌瑱老师邀约到我们的房间,席地而坐,握瓶(握着啤酒瓶)夜话。可以这样说,这七天,累的不仅是脑子——总想努力跟住大家发言的思路,总想多思考一点问题;累的还有身体,可怜我没有一天不是凌晨一点方才上床睡觉啊!早晨七点又要准时起床。可是我的感觉是,累,并快乐着!不过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东游记(三) 坏孩子梁卫星、蔡朝阳
这次研修,李玉龙邀请的讲座者中,有人大博士生导师张鸣、有《看历史》杂志主编唐建光等专家学者,这也是研修班的传统——主办者想藉此来打开研修教师的人文视野,也就是所谓给教师施精神底肥是也。
专家学者的讲座固然精彩,但带给我思想感情上最强烈冲击的还是梁卫星、蔡朝阳这些兼具教师身份的公共知识分子的讲座。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身在体制之内,深味体制之病,深感体制之痛。而且梁卫星、蔡朝阳均为高中教师,中国的高中是应试教育的重灾区,僵硬的体制对教师、对学生的身心摧残程度是外人无法想象的。所以他们的讲座无不字字带血、句句含泪,——虽然他们的表述方式可能是嬉笑怒骂的形式,但这丝毫不影响其讲座内容的严肃性。
实际上梁卫星在出版给他带来巨大声誉的长篇教育题材小说《成人之美》之前,就已经有大量文章见于《读库》、《南方都市报》、《良友》等以思想而见长、极具影响的报刊杂志;而蔡朝阳则是赫赫有名的新浪网读书频道的版主。蔡朝阳更于2010年被《时代周报》评为“影响中国社会进程的100人”之一。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教师了。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他们是不务正业的教师,没有把所谓的全部精力用在教学上,用在学生身上。紧接着,一个误解也就来了,认为他们的教学业绩一定很差。实际上,无论是蔡朝阳也好,还是梁卫星也好,他们的教学业绩其实是很好的,只不过是他们根本不把其他许多老师看成命根子的分数放在眼里而已,分数,绝对是他们带给学生的东西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蔡朝阳就笑称,他曾连续两次获得他们学校的语文“诺贝尔奖——这个奖是他们学校专门颁给当年教出高考语文学校最高分的教师的。
梁卫星和蔡朝阳们与一般老师的不同就在于,他们自觉地把自己定位于一个公民和知识分子,而不仅仅是一个教师。从蔡朝阳这次的讲座的题目《教师作为公民与知识分子》就可以看出这点来。他们都想为中国走向公民社会,做出自己的一点切实的努力。从他们的身上,我们能隐隐看到民国时期的一些同时身兼教师和公共知识分子的大家的气象了——朱自清、闻一多、夏丏尊、叶圣陶,这些大家都有在中学从教的经历。这样的人越多,于我们的社会的进步绝对是一件好事。有哪个职业能像教师一样对青年学生——这个未来的国家未建设群体,影响巨大呢?
所以梁卫星在讲座中这样说:
“我写这个小说就是告诉我,不是告诉大家,只是告诉我自己,我很弱小。我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屈辱,压迫,我要展示出我被剥夺,被压制,被拘禁的这样一种感受,所以这个小说的核心主题就‘屈辱’这样两个字。”
有多少老师能感受到屈辱,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呢?有多少人能直面自己的生存真相呢?更多的老师可能是“被压制,被剥夺,被奴役”而不自知的同时,“又把权力意志强加给我们的这一套有强加给学生。这样就贻害无穷,这样监狱就永远打不破。”
只有教师对自己的生存状况有一个真实的了解,只有教师直面自己的生存环境,才能造就出一代新人来。而肉食者所希望看到的教师,是如蔡朝阳所说“在一个体制里面呆久了,你就会变得很愚蠢”的一个形象,自我封闭。身为“猪圈里的”一头幸福的猪,然后再把学生也变成猪。
蔡朝阳们绝对不是光说不练的主儿,所以除扮演好教师这个角色外,他们还大量地读书,丰富自己的精神底色,“让自己变得强大”,而不是让自己变傻,启蒙自己的同时,也启蒙学生。他们关注社会,坚持就一些问题发出自己的声音。所以他们写文章、开书店、办讲座、玩微薄、参加学校的中层领导民主竞选,教给学生哪些东西是值得用一生的精力去追求的,而哪些“小小的代价”又是自己可以承受的。总而言之,他们是一群“持不同生活见解者”。
蔡朝阳、梁卫星们在学校里不遭待见是可以想象的,他们就是教师队伍里的一群坏孩子。可是只有教师队伍里这样的坏孩子多了,我们的社会文化、价值观才会更多元,才会变得更包容,我们的人民才会得到更多的尊严,一个大家所梦想的“和谐社会”的到来才会变得可以预期。
附梁卫星、蔡朝阳语录
梁卫星:
没有任何谎言,可以建造一个乌托邦;也没有任何谎言,能建造一个美好的世界。
你成人都要去唱卡拉OK,洗桑拿,小孩子就不能放纵一下吗?
如果你承认你直面了这个真相,你就应该承认你的弱小,你的被压制,被剥夺,被奴役,同时我们又把权力意志强加给我们的这一套又强加给学生。这样就贻害无穷,这样监狱就永远打不破。
这是教育吗?这是欺骗!
你什么时候向学生展现过你的弱小,展现过你的无奈?只有你向学生展现你的弱小,你的无奈,你的痛苦,你和学生才能达到一种交流。
中国当代的文学没有一篇可以看!因为没有人,人被符号化。我以为没有抽象的人性。把人符号化就会失去人物生活的土地,失去鲜活的、泥沙俱下的生活环境……”
蔡朝阳:
公民们,你们用神圣的选票选择了我,我要恭喜你们,因为你们选对了我。你们用神圣的选票不选择我,我还要恭喜你们,因为我的失败是你们民主的胜利!
新浪微博这两年在推动中国进步、社会透明化上功不可没。
长城是中国历史上的一道疤痕。
教师在一个体制里呆久了就会变得愚蠢。
我们的生活不要被你规定,我们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改变中国很难,但可以改变你所在的环境。
绍兴足够好,好在足够小,有共同想法的人可以认识,可以一起来讨论一些事。
知识是没有用的,有用的是能力。
家长要尽量给孩子自由的空间。
高中教材好于初中教材,初中教材好于小学教材。
历史会直接面对虚假,而语文有一个审美作为缓冲。
东游记(四) 家教老师蔡兴蓉
“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蒋南翔曾经满含悲愤说过一句话:“偌大的华北,竟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其实我们也可以借这句话来说蔡兴蓉,当今偌大的中国校园,竟然容不下一个蔡兴蓉。是蔡兴蓉不热爱教育吗?不是!是蔡兴蓉教育教学能力不行吗?非也!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我们的这个国家有病;我们现行的教育制度有病!这是教育的耻辱,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耻辱。
蔡兴蓉的人生绝对富有传奇色彩,从当初从人人羡慕的“铁老大”的铁路系统主动请缨,回到校园教书,到最后的毅然决然地撤离学校,远走深圳,期间,到底经历了一个怎样的心路历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但是,无论经历过怎样的屈辱挫折,他都没有叹息过,没有后悔过。他现在虽然离开了学校,但并没有脱离教育,仍然怀有一颗教育心,只因为,现在的他——是一名家教老师。
一个家教老师,来为我们谈教育。荒唐吗?一点儿也不荒唐,而且这也正是李玉龙的高明之处——谈教育,英雄不问出身。蔡兴蓉说了:关于教育,我有话说!
走上讲台,坐定,调整好话筒,他开讲了,讲述他几十年来的不变的教育情怀。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是语速不疾不徐,字字句句,清晰入耳,打动人心。
蔡兴蓉是善于讲故事的,一个好的语文老师应该是善于讲故事的——而蔡兴蓉恰恰是一个语文老师。
他的讲述主要由三个充满隐喻的梦组成,这无意中是她的讲述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色彩。
三个梦串起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故事,串起了他童年的艰苦生活,串起了他从教后对现有体制进行反抗时的尴尬和无奈,还串起了他离开体制后在深圳从事家教的崭新体验。
在讲述他童年艰苦生活的时候,看似荒诞的人猪对话,引人回到那个荒诞的岁月,可能是觉得过于荒诞,以致引起在场听讲老师的阵阵笑声,听讲的老师中八零后占主流,七零后也不少,对于蔡兴蓉所讲的内容可能缺少一种感性的经验,笑是正常的。蔡兴蓉自己似乎也在笑,而我分明感觉到那笑中的泪。
对于这一段生活,蔡兴蓉自己的说法却是,“我不怕苦,因为我受过苦,我在那样寒冷的冬天,挖过猪菜。我小时候经常一天没有饭吃,我不怕苦。俗话说,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补一句,身在苦中不知苦。我受苦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苦,所以我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才知道,哦,那是苦啊?苦有时候能给你一种英雄气概。”正是这种苦难中锻炼出来的英雄气概让蔡兴蓉放下人人羡慕的铁路系统的“金饭碗”,回到了学校。
回到学校的蔡兴蓉却发觉,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太大了,“好像是从山上蜿蜒流下来的流水,结果一落下来的时候,掉到了山脚下的一个深潭里,刹那间就丧失了活力。”他发现,身在校园,他的种种努力,就好像是那个舞动长枪与大风车激战的堂吉诃德,在外人眼中,显得是那么的滑稽可笑。一个年长的语文老师对他语重心长地说:“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我一年不读一本书,还不是年年评先进?”一个语文老师,居然一年不读一本书,而且居然还年年评先进!这一切在蔡兴蓉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是,这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在他身边发生了!而且这样的人,我们的身边不是多的是吗?
在这期间,最让蔡兴蓉不能忍受的是,权力对于校园生活无处不在的渗透,权力对于个人的极度傲慢,以及这种傲慢带给他的强烈的屈辱感——关于这一点,同为湖北老乡的梁卫星和蔡兴蓉一样敏感。蔡兴蓉在这里为大家讲述了一个老师上厕所的故事,故事的末了,蔡兴蓉慢悠悠地说:“在上厕所都不能从容不迫的时候,这个教师的尊严到哪儿去了?”
出于对一种自由的精神生活的追求,蔡兴蓉以四十几岁老大不小的年纪出走到“连阳光都是有重量”,充满压力的深圳,当了一名家教老师。这一出走不要紧,竟让蔡兴蓉对于自由,对于教育有了另外一番心得体验。“人的天性是害怕自由的,因为要自由就要选择,要选择就要担当。”这一番话让还躲在体制内喘息的我满面羞愧——一方面向往自由,一方面又缺少担当。
作为家教老师的蔡兴蓉不但没有一般家教老师的那种自卑,相反让蔡兴蓉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深厚的人文素养,对于语文内涵的真知灼见,对于教育本质的洞见,高超的讲课技巧,在为蔡兴蓉赢得了充足的生源,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回报的同时,还让他享受到了做真正的教育,做自己想做的教育的快乐。而且蔡兴蓉的家教经历让他对于学生,对于家长,较之以前在校园的时候都有了新的认识。家教老师的身份,让蔡兴蓉过上了一种自由的、有尊严的生活。
“教育,可以成为一种生活。”蔡兴蓉最后总结说。
蔡兴蓉语录:
知识结构决定教学风格。
底线越低,胸怀越大。
时间快的危险。
我觉得人离开世界以前,要跟上帝有个预约,要绝对孤独的过一段时间,跟上帝谈一些话,这样我们走的时候就比较从容,比较有尊严。我觉得我现在就比较喜欢思考死亡问题,我觉得思考死亡问题很美,越思考死亡,就越热爱生活。
爱就是深深的关注。
我们孩子的肉体是父母给的,孩子的精神是日本动漫养的。
每个人都是体制。体制是一面墙,每个人都是一块砖。
东游记(五) 长大了的范美忠
虽然中国一直有人标榜自己喜欢听真话,但是,我不得不说,中国还没有形成说真话的环境。因为真话往往揭示的是真相,而真相在许多时候往往又是丑陋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真实的丑陋。而一直以来,有着一张大嘴,带着宽边眼镜的范美忠给人的印象便是《皇帝的新装》中那个喊出皇帝“并没有穿什么衣服呀”这句真话的孩子。所以,在中国有许多人不喜欢范美忠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次到无锡,听一听范美忠关于中国,关于教育,关于读书,关于课堂的一些真话,是我对研修班心怀期待的一个重要原因。及至真的见到范美忠,听到他每日里的不停的言说(他绝对是研修期间说话最多,也最受欢迎的人——一群人在操场上、餐桌旁、酒店里围着范美忠交谈、争论,绝对是研修班一景。)以后,发现与我印象中的他相比,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眼前的这个范美忠长大了,变得成熟平和了。
但是,长大了的范美忠还是喜欢讲真话,只不过他已经能够注意到讲真话的方式和策略,能够照顾到听者的感受了——这绝对不是圆滑和世故,不看对象,不管方式的真话在听者而言能有多大的效果值得怀疑。
长大了的范美忠的语言依然犀利,思想依然新鲜生动。不得不说,听范美忠评课是一大享受,对课的优点缺点的评析可谓一语中的,让人不得不服。别人还在外围打转,就一些细枝末节纠缠不清时,他已经直接地剑指核心了。
在研修班期间,范美忠评郭初阳、窦桂梅还有魏勇的课时的发言,堪称经典。
首先来看郭初阳的课。由于和郭初阳是关系非常铁的朋友,所以范美忠评起课来就直言不讳,没有一点虚与委蛇的成分。魏勇评郭初阳的课的时候还会说出“一场精致的风暴”这样看似矛盾的话来,于肯定中有小心翼翼的批评。范美忠一上来便语出惊人:郭初阳没有进步!精巧的设计、思想本位、强烈的启蒙欲望,这些郭初阳课堂的标志性特点一点没变,郭初阳的课堂依然还是表面开放总体封闭的课堂。
最令人佩服的是,当郭初阳的课堂以其鲜明的思想性、强烈的启蒙色彩为大家所激赏的时候,范美忠能嗅出其中隐隐透出来的危险气息:(一)郭老师的启蒙观是可以讨论的,启蒙究竟是认识一个既定的真理的,还是教会他独立的思考?(二)如果他们能很容易接受我的灌输,也就会很容易的接受另外一种灌输(二次大战时希特勒的悲剧应该让人印象深刻吧?)。最后,范美忠说出自己的意见:辩证法的真理观是,真理的两方面在对话者当中展开,所以真理总是处在相反相成的状态,总是包括着他的反对面,也就是反对面是真理不可缺少的部分,郭初阳这里不是通过一个反对面的对话让真理显现,而是逼出真理,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郭老师提出的问题基本上是没有意义的。
课后郭初阳在自己的博客上这样评价范美忠对自己的评课:这是平生听到的最叱咤有力的课评,来自红衣恬静、眼目妩媚、口角波俏的范美忠。
果然不愧为好朋友兼知音。
评窦桂梅老师的阅读课《我的爸爸叫焦尼》时,范美忠便客气多了。之所以这样,原因恐怕是基于窦老师上完课后的一番解释:(一)这是以语文为载体的读书课,不是思辨课,不是哲学课,不是历史课,这是这节课的定位。所以大家会发现,这节课里文字、文章、文学体现较多,要体现语文的性质,体现低年段语文教学的特点,咬文嚼字,追求字的准确性。(二)我的课的特点就是总有一个抓手,找到一个落点,可能这有些功利性,技术性,但这就是我的课的特点。思想高度不够,我们的课不能像郭初阳那样。看得出,窦老师是很在乎老师们特别是范美忠对她的评课的,否则就不会有这一番解释,呵呵。
看看范美忠是怎么说的:
“窦老师对自己的课做了一些解释,我觉得窦老师表面看起来不大改变,但是有很大进步。岳阳的那节课我的感觉不是很好,我没有看到学生,也不见到看到文本,只看到了窦老师的炫目的光华遮住了整个天空。这次,我觉得窦老师让人惊叹的教学基本功依然存在,细腻的、让人感动的情感,这种情感依然深入我的心灵,循循善诱的那种情感带入。我在下面想起我的女儿,我都被感动了,看来煽情的力量还是很大的,窦老师的课看起来依然很控制,但很有进步。
“窦老师应该让学生自己说出感受,但是基于课的形式,窦老师呈现的是后过程,我相信在清华会让学生读文章的:前面尊重学生的感受,后面来一个讨论,避免让孩子复制了我的感受,窦老师看起来占了很强的主导。但是,窦老师的课是教给学生如何阅读,以及情感渗透的完美结合,教给学生怎么欣赏绘本的技巧,她对文本的把握非常精准:简单的表达,丰富的感受,窦老师以情感为主,让学生个人的感受也参与进来,这一点结合的非常好,小学低段情感占的比重大了一点,总的讲,这堂课还是非常好,因为是情感型的,所以不是很大的问题。
“情感和思考有不同,思考是对立面的辩证展开,情感是没有道理可讲,道理需要交锋,情感需要分享。总的讲,窦老师的课非常好。但不同的文本类型会有不同的考量,窦老师这次是教会孩子怎样阅读,我相信窦老师以后会过渡到让孩子自己去阅读体验,窦老师会逐渐退到旁边去指导。”
其中的肯定和批评是很有节制的,大家自己可以去慢慢体会。呵呵。
至于魏勇老师的课,范美忠充分表示了对于他所教的历史课在高中学校所处的“豆芽课“的地位的理解:魏老师的历史课和郭老师的课是控制的,为什么我没批评他呢,因为历史课有很大的难度,要给学生引入大量的历史材料,历史材料是很多的,历史学科作为豆芽学科是没有这个机会的。郭老师的课可以做到对立面的呈现。
如果说研修期间有一个高潮的话,那这个高潮绝对是范美忠给我们带来的。
当范美忠又一次言说自己心目中理想的课堂的时候,一个老师提出:最好是范美忠按照自己所说的课堂理念亲自来为大家展示一节语文课。她的提议得到了大家最热烈的支持,我在表示支持的时候,心理阴暗了一把——说起来头头是道,课还指不定上成啥样呢?呵呵。
当范美忠以现场没有高中学生来推脱的时候,武凤霞校长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发动研修班的老师的读高中的孩子邀约自己的同学来上课,而且现场就敲定了二十多个对象。这下范美忠推不掉了,而他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这个结果是之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我想,这也正是研修班充满魅力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范美忠上的课是诗歌阅读课: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可以这样说,范美忠的课堂,是我近几年来所看到的最精彩的课堂。范美忠是很能说的,也很有见解。可是在这堂课上,我们看到的是范美忠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言说的欲望,把课堂完全交给了学生,学生是课堂的主人。整堂课上,我们看到的是学生自由充分的体验和充满个性的言说,教师隐身于学生之后,点燃激活学生的思维。总而言之,关于如何定位教师和学生的角色的问题,关于预设和生成问题,关于如何面对学习程度参差不齐的学生问题,关于如何做到与学生平等对话问题,都可以从这堂课中找到明确的答案。
评课不是我的强项,希望当时听过范美忠这堂课且又善于评课的老师什么时候来专门说一说范美忠的课。
范美忠长大了。
长大了的范美忠会耐心地和自己的粉丝合影,会耐心地在别人递过来的签名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且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还会写上自己的QQ号和手机号码。这意思很明白——欢迎打扰。
相比于以前那个略显偏激的范美忠,我更喜欢现在这个理性而不失锋芒,怀抱利器而又坚实坚定行走的范美忠。
东游记(七) 李玉龙的课堂观
研修进入到第三天下午,李玉龙李老大终于粉墨登场了。他还挺谦虚的:大家听了三天的讲座,都挺紧张挺累的,今天是讲座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进入课堂了,大家再忍受一下午吧。
他讲座的题目是《通往正数课堂》。
我素不知道课堂还有正负之分——好家伙,我绞尽脑汁备好课,辛辛苦苦上完课,甚至这课还得到大家同声喝彩的时候,敢情它居然还有可能会是一节负数课堂!非但不能给学生带来收获,而且还有毒害!这也太令人沮丧了!
可是这又绝非危险耸听,大屏幕上现场展示的一位老师的课例——而且是一位名师的课例,确确实实是一节负数课堂。坐在台下的我,此时脑子里飞速闪现的是还能记得起来的自己的一些课堂,有许多就实实在在有负数课堂的重大嫌疑。想到此,尽管是坐在空调脚下,背上的汗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在李玉龙看来,衡量是否正数课堂的标准很简单:就看它是否传递了诸如爱、自由、平等、民主、科学等普世价值。
问题是,我们现行的许多教材本身就有问题,那又怎么办?李玉龙对此的回答很干脆:要么跳过不上,要么把生字词处理一下就行,当然,还可以带领学生以批判的眼光来学习,把这些有问题的文本当成一个反面教材。
曾经把教材当做圣经,每篇文章都必定按照教参的讲解认真切实地传递给学生,虽然也对有些文章有所怀疑,但始终还是停留于怀疑的阶段。却原来对教材还可以站在这样的一种高度来看,还可以这样来处理教材。
李玉龙说,我们已经就教材关于“母亲”题材中的问题专门组织了批判——我记得了,有一期《读写月报》上是有一个专题:我有这样一个母亲。本来还想做“战争”、“领袖”等专题,可是这些太敏感了,李玉龙有些无奈地说。
可是不管怎样,对于一线教师的解读教材来说,毕竟是在思想上撬开了一个口子。
还是回到微观的课堂本身吧,那么,一堂课的起点在哪里?
李玉龙首先引用了杜威的一句话:孩子的本能和能力构成教育的起点。这是就教育而言,具体到一节课,课堂的起点应该是来自于学生的问题,来自于那些真正有价值的问题。什么样的问题是有价值、有意义的问题?答曰:能引导学生朝向前方,有新的信息的问题。对此,李玉龙说,一个有经验的教师,完全可以超越常态的课堂,对有价值的问题多讨论几节课。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在我的课堂上也经常提一些自以为是的问题,却一直没有去认真审视过,这些问题非提出来不可吗?这些问题有价值吗?这些问题能引导学生朝向前方吗?
如何对话?
问题的讨论必须以对话的形式呈现出来,对话自然会成为课堂研究的一个重点。在这个问题上李玉龙应该是下了一点功夫的。
李玉龙认为,对话对象应该由师生对话扩展到生生对话,而且应该由一个回合到多个回合,其中,生生对话应该是课堂对话的第一形式。为了培养对话能力,提高对话质量,李玉龙提出了我称之为“魔鬼训练法”的训练形式,其中提到的一项训练方式是,就某一个问题与别人进行一百次对话,透露出一股狠劲儿来!试问,一个教师,一个学生,经历了这样的魔鬼训练后,对话质量,对话能力,能不提高吗?
以前的上课,比较的随意。我自己还美其名曰,这是原生态课堂。听了李玉龙的讲座后,我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不负责任。李玉龙认为,一趟完整的课堂流程应该是:确立并呈现课堂起点,有序并自由推进对话,攀援并分享高峰体验。这应该成为我以后上每一堂课的一个路线图,同时,攀援并分享高峰体验,也应该成为自己的课堂追求。想起自己的课堂,学生和教师自己,有过高峰体验吗?如果没有,怎么能让学生喜欢上自己的课堂呢?
关于教师的角色问题,《学会生存》里的这段话,为范美忠和李玉龙在研修班里两次熟练地背出:教师的职责现在已经越来越少地传递知识,而越来越多地激励思考;除了他的正式职能以外,他将越来越成为一位顾问,一位交换意见的参与者,一位帮助发现矛盾而不是拿出现成真理的人。这一段话,我也将熟记并践行。
这次讲座于我以往的课堂实践及思考,有澄清,有印证,有梳理,有棒喝,更多的是指引。坐在会场上的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我要赶快回去,回到我的教室,我要重新构建属于我的全新课堂——正数课堂。与此同时,何其芳《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里的诗句在我心头轻轻响起:
我歌唱早晨,
我歌唱希望,
我歌唱那些属于未来的事物,
我歌唱正在生长的力量。
我的歌呵,
你飞吧,
飞到年轻人的心中,
去找你停留的地方。
所有使我象草一样
颤抖过的快乐或者好的思想,
都变成声音飞到四方八面去吧,
不管它象一阵微风
或者一片阳光。
轻轻地从我琴弦上
失掉了成年的忧伤,
我重新变得年轻了,
我的血流得很快,
对于生活,
我又充满了梦想,
充满了渴望。